去年姥爷离世,丢下姥姥。一次去姥姥家,姥姥说二院那里唱戏,想去听戏。听戏一直是姥爷的爱好,姥姥腿脚不便,老爷子生前就爱骑着电动三轮,载着姥姥,以家为圆心,方圆五公里为半径,哪里赶会,有集市,两个人就去哪里凑热闹。姥爷不在了,知道姥姥的想法后,我和母亲开着姥爷的电动三轮,拉着姥姥去了二院。人很多,母亲扶着姥姥找了个合适的位置,我远远地看着。
微风拂过,姥姥的白发在风中飘着。二院那里回民聚居,路边很多卖羊肉丸子的,风顺带把丸子的香味也送过来了。小时候姥爷去幼儿园接我,走到二院,必买一碗羊肉丸子汤,一个驴油火烧,我们爷孙俩分吃完才会回家。那天的戏唱的什么,我忘记了,可能姥姥也忘记了,只记得我、姥姥、母亲眼睛都红了,或许大家都想起了丸子汤,或许是咿咿呀呀的戏文。
如果人生有低潮,这或许是姥姥一生中最难过的时光。相伴六十多年的人走了,姥爷走前昏迷,没有留下一句话。如果人生有低潮,一百多天后,母亲也遇到了她一生中最难过的时光,姥姥也走了。姥姥突发心梗,母亲发现时,姥姥只说了一句话:不要叫救护车!也许她的心早在三个月前就跟着姥爷一起去了。可能她怕儿女们一下子接受不了失去双亲,所以多等了三个多月。那天晚上,母亲打来电话,父亲匆匆从家中离开,我看着熟睡的儿子,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。生离死别,就这样一次次地袭来,而且在我们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。我将儿子轻轻抱在怀中,怕吵醒他,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可是眼泪还是肆意地落在儿子脸上。他小脸稍作抽动,毫无醒来迹象。小时候在姥姥家长大,除父母外,姥姥姥爷就是我最亲的人,那一夜也是我最难的时候,原来生命中有许多不可承受之痛,还好,有熟睡的儿子陪着我,生命的延续就被我抱在怀里。
现在皮皮总是高兴地说:“姥姥经常在家陪我。”如今母亲最大的任务就是给皮皮做他爱吃的饭,皮皮从幼儿园回来后陪他在小广场玩。现在的我应该是最幸福的时候了,双亲身体康健,家有无赖小儿,因为有他,家中笑声不断。工资不多,还够糊口。这种现世安稳以前体会不到,现在觉得心里真踏实。我不敢轻易做改变,人生本来就在不断地寻求一种平衡,不过普通人家,过不上也过不了金字塔尖的生活。我小心翼翼地享受着现在的生活,生怕生活中的某件小事成了现在安稳生活崩塌的导火索。小人物过着小日子,享受着小生活。
作家毕淑敏在《轻轻走向完美》一书中有篇文章题为《我很重要》,对家庭、对工作、对朋友,“我”扮演着不同的角色,细细推敲,居然都还是不可或缺的角色。摸着纸页上的铅字,一遍遍用心去读,忍不住发出和作者一样的感悟:“我很重要”。我们的地位可能很卑微,我们的身份可能很渺小,但这丝毫不意味着我们不重要。中国人常说“祸不单行,福无双至。”很多时候,工作生活中不顺心的事情会一件件扑过来,像一记记闷锤砸在心中,苦闷、彷徨、忧郁一起袭来,让人觉得难以呼吸。可能每一个中年人都在负重前行,重量不等,所以大家速度不一。人生路程太光滑的人,就像开得太快的车,易出事故。有时需要缠上防滑链,增加行程的涩度。这肩上的重量,压慢我们行走的速度,让我们边走边思考,一步步才能从容稳当。
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,只不过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。姥姥照顾儿女们的感受,但心里委实荒凉。那一句“不要叫救护车”是多少人穷极一生也喊不出来的爱的表白。母亲每天行动如常,放下放不下我不敢去问,我不经常在家,只求儿子听话,能聊解她心中的忧郁。因为单位离家较远,回家次数少,儿子心里颇多抱怨。每次见到儿子,都能看到他由心底绽放到脸上的由衷的快乐。对于我,无论单位多么忙,心有多累,我尽量不把工作中的疲惫与劳累带给家人。这个年龄,我是一家人心中的精神支柱,可以粗茶淡饭,可以节衣缩食,但在我身上一定也必须看到家庭的正能量。生活虐我千百遍,我待生活如初恋,愿我们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