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记忆深处,2004年6月2日是个黑色的日子,因为那天,67岁的岳父溘然长逝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
岳父是新中国数百万矿工中的一员。他1958年从农村来煤矿参加工作,在地层深处奉献了30多度春秋。作为共和国的第一代矿工,他经历了镐刨、人背、驴拉的艰苦创业,迎来了机采、高档普采、综采新工艺的诞生,但是长年累月的劳作,使他患上了严重的矽肺病,从30多岁开始,他就咳嗽、气喘得很厉害,但从没有找过组织调换工种,仍坚持下井作业,直到后来他病重住院,才调离一线。
他生前总是跟子女们讲,幼年家穷,父母去世早,没机会上学。他希望孩子们好好念书,将来考大学。但事与愿违,他儿子从小不爱学习,18岁那年,矿上照顾老矿工,将其儿子安排到井下一线当了采煤工。
天有不测风云,在一次井下运输事故中,岳父的儿子被违章超速行驶的电机车撞得遍体鳞伤、多处骨折,不久气绝身亡。那年他刚满20岁,高大魁梧的身材,英俊的面孔,给人留下的是一个好后生的印象,家里正张罗着给他说媳妇,而今却一切烟消云散,使人倍感生命的脆弱,命运的无常。
白发人送黑发人,岳父从此更衰老了,咳嗽得更厉害了。那次安全事故使他再无力从事井下工作,组织上调他到井上供水队,他依然认真负责地工作着,但他的病越来越重,每次到我家,自他进入楼门,就能听到响亮的咳嗽、气喘声,到上四楼,他差不多要用十多分钟。
我在矿上从事文秘工作,岳父对我舞文弄墨的营生很羡慕,说我清闲、舒服,不用受苦。他常对我说:你别一天就给领导“吹”,也写写“窑黑子”,他们才是最辛苦的人。说着,他让我看他在井下抬木杠子时膀子上压出的茧子,还有配合不当砸掉一截指头的伤痕。
退休后的岳父没有其他的爱好,一是爱玩扑克,夏日街头摆开阵势,与街坊们能玩两三个小时,有时赢了扑克,岳父会开怀大笑,笑声很爽朗,一副胜利者的姿态,这个时候岳父是最高兴的;二是爱喝酒,几粒炒花生米、几块豆腐干或是一碟咸菜就是很好的下酒菜,酒也舍不得喝好酒,大都是十来块钱一瓶的低档酒。但他喝酒又经常喝醉,喝醉了不睡不闹却爱哭,有时哭得让我手足无措,却又一筹莫展,周围的人们知道岳父这是又想他那因工故去的儿子了,他是借酒消愁啊!
岳父是2004年6月故去的,那时工伤鉴定部门刚刚为他颁发了二级工残证书,还未等到给他增加工资待遇,他就永远地告别了人世。
初夏时节泪纷纷。岳父钻了三十多年“黑窑窑”,开采了一辈子太阳石,给千家万户送去了光明和温暖的您,在另一个世界寒冷吗?寂寞吗?我含着泪水写下这篇文字,以寄托对您这位老矿工的哀思,更呼吁奋战在煤矿一线的同志们时刻牢记“生命至上,安全第一”!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