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常常想起父亲,那么多日日夜夜,想的是他和我们一起生活的音容笑貌,在党的百年华诞之际,每天视听各种关于党员的故事,我想起了父亲留给我们的遗产。 父亲在黄土地上耕耘一辈子,给我们姐弟5个留下一座逼仄的小院,几间低矮的土房,在2006年初春,辞别了陪伴他86个寒暑的蓝天。 清理遗产,除了曾经包容一家人柴米油盐悲欢离合的小院,还有几万元孩子们孝敬的余钱,其余几样,是物质的,更是精神的——一本1982年版《中国共产党章程》,一张寸许宽的《案件审批通知书》,3张“优秀共产党员”奖状,一块“老党员荣誉匾”。 父亲是和“梁生宝”们一起走在建设社会主义时代潮头的先进分子,积极投身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土地革命,实诚团结乡亲,热心帮弱扶困,满腔热忱地参加互助组合作化,195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把生命跟党连在一起,并为之奋斗一生。父亲给我们兄弟3人起名,中间的字组合为“兴中国”,充满对新社会的向往,对建设祖国的热情。他十多年担任社长、村主任、党支部书记,为党的事业努力工作。我从他身上看到共产党人不畏风雨的意志,矢志不渝的坚贞,体味到信仰的力量就是生命的力量。 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,文化贫乏,从田地劳动回来,父亲每天从大队把报纸取回家,他粗识文字,喜欢学习,自己读报,把新闻念给大伙听,也感染了孩子们。《人民日报》《山西日报》《雁北报》,后来还有《经济日报》《农民日报》《山西农民报》。回想起来,那是多么珍贵的财富啊,他从那些报纸里汲取力量,我从那些报纸里认识世界。 在大门外的青石上,我和小朋友们把报纸铺展,看着上面的照片泣不成声——周总理逝世了,毛主席逝世了!从那时,我们懂得了一个人是和党和国家有密切关系的,一个伟大的人是活在人们心中的。 在炕头上,我看到村外远远的大山里,香雪和她的姐妹们走在赶火车的路上,心跟她们一样跳得急迫。 在油灯下,瞅住理论栏目,琢磨那些新鲜的哲学命题、思想理论,现在想来,真是自不量力,不过,就是这样,我开始认识到当下并不简单,每个人都任重道远,一天比一天关注社会表层下的深度和人类在矛盾中发展的动力。 记得那个黄昏的春风寒中透暖,父亲风风火火推门回家,显得非常激动,跟母亲说了好多话,他接到组织通知了,捧着那张小纸条念了一遍又一遍,他的党籍恢复了! 母亲居家整洁,柜顶上面不摆物件,但是,1986年7月1日,有一样东西例外摆上了柜顶的显要位置,那就是建党65周年怀仁县何家堡乡党委颁发的“武志升同志老党员荣誉匾”,红底金字的玻璃匾给屋子增添了光彩,父亲把自豪藏在心里,我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得到一名共产党员的政治荣耀多么重要。 2004年7月1日,上海虹桥机场。“先去那里吧。”到达厅里,父亲又一次对我说。85岁高龄的父亲不顾千里长途劳顿,不歇息一会儿,由外甥搀扶,我和两个姐姐陪着,直接前往党的一大会址。 望着车窗外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和生气勃勃的人流车流,他一路感叹不已。在兴业路76号石库门前,老人整理褐色夹克,别正胸前的党徽,挺直腰板,神情庄重,50年的奋斗历程万语千言难尽,此刻凝固于庄严的一瞬。当时,我们谁也不说话,心中一样无比激动。 人去物留,精神长存。现在,看着这几样曾经放在父亲贴身衣袋、摆在我们面前的遗物,父亲好像就在我的身边,他的沉思、他的痛苦、他的喜悦,又在这里生动呈现。这份遗产,是我们最为宝贵的财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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