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里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冬天是那样寒冷,我穿着母亲用布票在供销社扯的白洋粗布,回家后再用颜料染成黑色,一针一线缝制的厚厚的棉袄、棉裤走在上学的路上,空旷的四野,寒风打着呼哨扑过来,刀一样地扎疼我的脸、割疼我的耳朵,顺着袖口、脖子、胸口往棉衣、棉裤里钻。 教室里用洋炉取暖。每当轮到我值日,我就要比其他同学提前一小时到教室生火,每生一次火,身上、手上都搞得非常脏,尤其是脸上,就像唱古装戏里面的三花脸,经常惹得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;教室的窗户上常常没有玻璃,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白塑料布或纸袼褙片儿,风刮过来“嘭嚓”作响,顺着缝隙往教室里钻,坐在教室里,写字的手冻得拿不住笔,把两手抄进棉袖筒里或凑到嘴上哈几口气暖暖手再写。 下雪的日子,风卷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,仿佛天女散花,无穷无尽的雪花从天穹深处飘落,如同窈窕的仙女穿着白色的裙子,用优美的舞姿向所有的生物致敬,然后轻柔地覆盖在房顶上、树枝上,瞬间,万物的本来面目都被雪悄悄地掩盖住了,雪花用自然的力量点缀了万物,将一切变得神秘起来,大地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,千树万树好似开遍了梨花。 消雪的日子更冷得厉害,房檐上垂挂着的小檊杖一样粗细的冰凌柱“哩哩啦啦”地滴着水。我们用一根长长的木杆,一根根将冰凌柱敲下来,小手冻得像透明的红萝卜。晚上睡觉的时候是最受罪的时候,在家里睡的是土炕,做饭用的是柴火,只有烧饭的烟火经过的土炕才算暖和一点点,所以,脱了衣服就往被窝里钻,被窝里却冰凉冰凉,冻得人浑身哆嗦,大半夜也暖不热。 那个年代的冬天留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寒冷。在梦一般的记忆里,用自己特有的驱寒方法度过了一个个自由、率真、充满野趣的冬天。在学校里,下课的铃声一响,我们就三个人一伙、五个人一群开始滚雪球、堆雪人。我滚雪人的头,另一个同学堆雪人的身体,还安上了手和脚;雪人快堆好了,我找来两块小石头当雪人的眼睛,用一根红萝卜当雪人的鼻子,一位女同学找来剪刀和一张用红墨水染色的纸,用剪刀把纸剪成人的嘴形,贴到雪人头上当雪人的嘴。多么可爱的雪人啊!可是,雪人的头上似乎还少了点什么?我灵机一动,把头上戴的火车头棉帽子脱下来,轻轻地放在雪人头上。哇!一个调皮、美丽的雪人宝宝出现了。 放学了,几个同学一合计,打雪仗。我们先分成两个队,准备了很多雪球,就开始打雪仗了。我们你打过来我打过去,谁也不肯让谁,这时,我拿起一个“炮弹”朝着对方的“敌人”打过去,哦!太好了,我打中了!我欢呼起来。对方的“敌人”也不甘示弱,趁我高兴时也扔了一个雪球,那个雪球飞了出去,正巧打到了我的脸上,把我的脸打成了一朵雪白的“花”,顿时我的脸上凉凉的。当队友看到我那个奇怪的脸他们也乐了,就这样,我们嘻嘻哈哈,玩得非常开心,一直玩到天昏地暗,用现在的新名词叫“抱团取暖”,虽然身累,却觉得心甜! 时光已过去了几十年,如今我的两个女儿都已大学毕业,分别在天津、深圳安家落户,当我和她们谈起这些往事,她们听得一脸茫然、不知所云;特别是大女儿,在南方城市,一年四季如春,很多年已看不到雪的样子。当然我理解女儿,在这个地球逐渐变暖,空调、水暖、电暖随处可见的年代,让女儿去理解我们那个年代人与人挤在一起“抱团取暖”的生活,的确可笑。但我这个从贫穷年代走过来的人,怎么能够忘记了对童年时光的留恋和怀想、对一缕冬日暖阳的感恩呢?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