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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碾悠悠
新闻作者:焦淑梅  发布时间:2022年03月22日  查看次数:  放大 缩小 默认

  远远地,那么一眼,就勾走了我们的魂。目光瞬间长腿、长翅,掠过眼前的一片树影、穿过密的枝杈、穿过斜的土坡,把眼睛定在了高处平畴上那盘移动的石碾上。脚不停,移步连连,不怕碗大石头铺的路硌脚、不怕坡陡、不怕脏了鞋裤,一口气爬到土垄的半腰,站在这盘一圈圈转动的石碾旁,不住嘴地惊叹起来。

  石碾,是隐藏在深山里的神。老人转动着当下这种已稀缺的碾子,继续温习曾经的晨昏。碾子在,过去的那种日子就在。瞅见碾子,顷刻间,许多人接通自己少时乡村岁月里的成长时光,忽地就看见了在村里奔跑的那个自己,那位正弓腰拉碾的老人,就是自己的爷爷、父亲、叔叔、大爷;紧随其后,手持一把小笤帚打理磨盘上粮食的老妇,头包一方蓝巾,沟壑般的脸,是岁月山河,她分明是奶奶和母亲、是邻家婶婶大娘。“屋舍俨然,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。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。”咦,分明就是梦里的“桃花源”。不由心头一热,错把他乡当故乡。

  石碾,一如碌碡、镰刀、斧头、耙子、锄头,所有的农具,曾经都是农人最亲密的伙伴,陪农人一起耕作寻常日子里的炊烟,看他们白天滴落田间地头的汗水,听他们黑夜的窃窃私语。一代代,憨厚的农人承接祖辈的衣钵,蜗居在生养的地方,耕种岁月,地老天荒,没觉有啥不妥。勤劳是农人的秉性,即便衣食无忧,他们依然钟情旧物里的时光。话说此地,有山有河、有河有水、有水有树,树在地下睡了千年万年,地下千年万年的树,见了阳光就是黑金。黑金是大地奖给这里的金色奖状,此地,便依着它丰饶的煤矿蜚声四方。这是一方乡民的自豪,足以令它的子民昂首挺胸。这是古交市,是古交市马兰镇,是马兰镇北社村旧村。

  古交,历来是雄浑的、是粗犷的、是高大的。真静下来进入它的腹地一隅,单单一个马兰镇,在贴地的行走中,你会惊觉古交的厚重、典雅、温情,你会惭愧之前对古交的认识太过偏颇和片面。马兰镇,精彩可以上溯千年,中国历史的一个个小故事,就藏在一个个有年头的城门里、藏在一块块锈迹斑驳的裂石里、藏在老人们口口相传的叙述里。明代神狐庙在这里屹立不倒、风韵犹存,迎接着被它惊艳的人们,也在向来来往往的人呼喊自己的老迈和有气无力。这里,有民国时期有名有姓的几户富商及他们的府邸;有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战斗的足迹;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有父辈耕耘的身影。马兰镇武家庄的历史甚至可追溯至春秋战国时期,古城墙、烽火台,文昌阁高高立山头,文脉源远流长,琅琅读书声跨古今……说起来全是故事,三天三夜说不完。

  文化,更是马兰镇人骨子里透出的一种自信。这天,马兰镇有一场文学的际会。面对面的人,都真诚。接的人展现马兰的古韵新风,来的人带着成捆文学书籍和对马兰的渴慕贴近马兰,脑子里盘算着该如何输出此地风光,让马兰花开更盛。古老的武家庄“积秀书院”在这天挂牌成为太原文学院、太原市作协采风创作基地。冬天的风不冷,只把那面“送温暖、下基层文艺志愿活动”的红色条幅吹得猎猎,紧围着的是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。

  黄土高坡,石碾悠悠,是马兰古老的歌谣。

  “自己碾的米面劲道、好吃。”见一群人涌来,老人更下力气地拉,加速拉,根本不像70多岁的年龄。与故物亲近,拉起这盘伴了他一辈子的石碾,老人觉得自己还是少年郎,佝偻的身子依然虎虎生威。他的老妻,多老,都是他眼里水灵灵的姑娘。新村就在村那边,是新农村建设后该有的样子。可是,他们还是愿意每天来这老村的院子里晒晒太阳、喂喂鸡、听听自家的狗叫。老屋在高处,碾子的场地在老屋下边,场地的下边,是一处一处鱼鳞瓦的老屋顶。许多房屋年久失修,断瓦残垣随处,岁月沧桑。即便这样,他们也觉得这不完美中有大美,更是敞开自己笑迎八方客。

  几户人家的窗,“工字窗”“丰字窗”,分别贴着白白的纸,纸上糊着红红的窗花。我们路过时,又一户人家的木街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口子,就有冬日的阳光明晃晃地射出,就有一条黑狗跳将出来,后面紧跟着一个敦实的后生,显然要出门办什么事。狗大声叫几声,并不扑向前来;高处,推石碾的老人朝我们喊:“莫怕莫怕,它只是在告诉主人,有人来。”

  一声高亢的鸡鸣从临街的一处院子传出,把我们从“梦”中惊醒,走到车子跟前,恍然是出了仙境,还在人间。

  返程路上,依然久久回味原生态古村落马兰镇的所见所闻,愿成为它里面的一棵古树,一叶为灵,可窥尽那方厚土的角角落落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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