炊烟是人间烟火的象征。有炊烟的地方,就显得格外地有生机、格外地烟火浓厚。古代文人墨客见到炊烟,往往诗兴大发。宋代孙觌写的《吴门道中二首》中有:“一点炊烟竹里村,人家深闭雨中门。数声好鸟不知处,千丈藤罗古木昏。”一点炊烟,使人发现了掩映在林子深处的村庄,村子里的人家深闭着门户,俨然一个脱离尘世的桃花源。 故乡的炊烟,不知道在其他人心中是一个什么概念,但对我来说,是连接我生命的血脉,即便是由于工作原因定居在城市、几十年不在故乡生活,但依然固执地思恋着故乡的炊烟,感觉那氤氲在心中的情结,无法用其他即使再美丽的东西所取代。 我的家乡榆社县位于晋中市东南部、太行山西麓,四周高山环绕,中部多黄土丘陵。在我的印象里,家乡的炊烟和他乡的炊烟一样,早、晌、晚3个烧火做饭的时间段里,定会载着淡淡草木灰的香气,浓浓于原始氛围中缓缓升起,然后,一缕缕飘向明朗或日暮的天空;有时,炊烟被微风扯成丝丝缕缕,微微跃动着,懒散地拥入天空的怀抱,与白云亲密地拥吻着,一起做着甜蜜的梦。 故乡东清秀村位于河峪乡政府所在地2.5公里处,共有240户、710口人,耕地面积2100亩,是一个以种粮为主的自然村,20世纪六七十年代,尽管我刚刚上小学,但记忆已很深刻:平时地里活多,通常人们起得早,炊烟飘起来也早。天还没有完全亮,空气中还散发着潮湿的牛羊粪便气味,雾霭下的村子里的公鸡就开始打鸣,狗在房屋的台阶下缩成一团睡觉。就是这样的清晨,故乡小村落里,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了一缕缕缥缈的炊烟。有炊烟弥漫着,清晨的雾气就显得格外重,从远处看,树影、迷迷蒙蒙的原野、庄稼和林子,都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烟雾中。 带着审美的眼光去看,那个时候,家乡清晨的炊烟是最美的,像一幅美到极致的田园风光画。淡淡的、蓝蓝的炊烟,在农家小院里的房顶上、树梢上弥漫,让人想起清晨山野树林里飘动的雾霭。晨风吹来,村庄便脱去轻纱般、迷雾般的睡衣,裸露出乡村初醒的清新与美丽,这时,拍翅的鸡、蹒跚的牛、乱窜的猪、蹦跳的孩子、拾粪的老汉、屋顶的炊烟,无不生机盎然、醉人眼眸,尤其是公鸡们呼扇着花哨的翅膀飞到墙垣、栅栏上自豪地打鸣,更是渲染着家乡清晨的气氛。这样的早晨,让人感到神清气爽、无比愉悦。 吃过早饭后,除去到地里干活的人,村子里在家的大人、小人、男人、女人,都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地方闲聊,老者们脸上一律皱纹密布,那皱纹最深的自然也就是最老的老者了,不时地给旁边的后生家讲出个关于村子从前的故事。这时的太阳是懒懒的,却也是一副乐融融的样子。 黄昏的炊烟,从高矮不一的房顶袅袅升起,在晚霞的照射下,缭绕在炊烟里的小村落,升腾着一种朴实、一种单纯,越发显得古朴、恬静、美丽动人。炊烟渲染着黄昏的景色,田间的人们在炊烟的呼唤下,开着蹦蹦车的、扛着锄的,顺着乡间小路“打道回府”,顿时,牛的哞哞声、蹦蹦车的隆隆声、狗的汪汪声、猪的哼哼声、人们的说话嚷叫声……将炊烟下村庄的黄昏变得充实起来。 夜幕就像块黑布似的,以看得见的速度从西面走来,使得小村里的炊烟缓缓地融入夜幕,被无边的夜幕笼罩;接下来,吃过晚饭的人们带着炊烟的乐趣,陆陆续续地来到村口的大槐树下,围在一起一顿天南地北的胡吹乱侃。常有些不知深浅的女人们前来围观,这时,调皮些的男人免不了会说几句不文明的话语让大家笑笑也不算出格。 随着年龄的增长,怀乡的情绪渐渐地浓了。然而,随着时代的发展与变迁,炊烟正在逐渐退出我们的生活,因为为了防止环境污染严重、为了保卫蓝天碧水、为了保护生态环境,国家已在农村中开展“煤改电”“煤改气”工程,用柴火、煤炭做饭取暖的生活方式即将结束,但曾经每家每户通过灶台燃烧柴火产生的袅袅炊烟的景象,时时在无数农村人怀乡的情绪中缭绕着,经久不散。记忆里漂浮在家乡的炊烟,是那么地亲切、自然而谙熟,总让人有一种归家后的甜蜜和疲惫时的抚慰。 好想再一次闻一闻故乡炊烟的味道,好想再一次闻一闻锅台旁边腾腾的热气……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