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夜热依然午热同,开门小立月明中。竹深树密虫鸣处,时有微凉不是风。”这是宋代杨万里写夏天的一首小诗《夏夜追凉》,我特别喜欢。因为这千年前的夏天,与我童年的夏天何其相似。更神奇的是,这些日子,这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好像又回来了,在一方园子重现。这个园子,就是我打理的小花园。 小时候很爱夏天,下河游泳、钓草虾、摘瓜果,都是乐事。工作后,心火正旺,一到夏天便躁得慌。直到我打理了楼下的这个小花园,我才重新开始喜欢夏天。 一块废弃的空地,我收拾收拾,花草们便一一安家。小花园是我的修炼场,也是我的养心坊。没有什么比一颗种子发芽、一朵花盛开、一个果子成熟更让我欣喜的了。书可不读,文可不写,酒可不喝,友可不约,只愿与它相处。 每天凌晨五六点,我便从5楼下来,带上今天要吃的蔬菜,到车库清洗。洗菜水能浇浇我的园子,循环利用。世间万物有情,一滴水也不可以浪费。园子里长的大多数植物喜水,一天不浇就蔫了,这也是我得这片园子的原因。园子紧邻我的车库,浇水方便。别人想种没有水啊。没有水哪有园子呢。 这些花草日日在我的注目下,比任何人和我相处的时间都长。尤其浇水之后,一个个水灵灵的,我对着它们吐故纳新,开始一天的晨练。 园子大概有三四十平方米,在城市已属难得。我种东西很随意,哪样稀奇种哪样。 看纪录片,河南人用荆芥佐面食,吃得那叫个香!馋了,网购种子,也在我的小园子里种出了。特别喜欢荆芥那独特的清香,是个别致的女子。 萱草,中国的母亲花。“萱草生堂阶,游子行天涯。慈亲倚堂门,不见萱草花。”讲一位母亲倚在门前,看着一年一年花开花落的萱草花,念叨自己的孩子。《诗经》里“焉得谖草,言树之背?”背,北堂。游子远行时,会在北堂种萱草,希望减轻母亲对孩子的思念。所以,萱草也叫忘忧草。我种这花,源于我小时候叫它黄花菜,种在自家后门口,夏天,妈妈会摘下几朵橙黄色的花,放鸡蛋汤里,再放两片薄荷叶子,那是独属夏天的味道。人到中年,我与母亲由一年不通电话,到几乎每天一次电话,渐渐理解母亲的那颗心,体恤她,更倚靠她,母亲依然是我的保护神。母女相隔二三百里,不是说见就能见的。种下萱草花,像天天能看见我的母亲。 园子里每一株植物都有故事,我与它们同呼吸、共命运。散乱的园子也有个大体的规划,一片菊花、一片绣球、一片向日葵,还有间隔种的蓝目菊、朝天椒等,都是明艳的。 邻居经过,建议我种些果树,省事还实用。这花开了、落了,不留痕的。痕在我的心里。我也想种那些杏啊柿啊,无奈地方太小。长了树就欺了花,只有割爱。 这种疏松的沙土实在适合种植根茎类植物。我把发芽的土豆随手插到土里,浅浅的,都没怎么问。前日浇水,根部的土豆蛋蛋冲出来,一嘟噜一嘟噜,白生生、圆溜溜,可爱极了。赶紧盖些土,生怕猫给扒出来。过几天,我家小娃娃们可以挖土豆了。这里是他们最方便的自然课堂。 这里也是我的健身场所,下蹲、爬行,松土、开沟,提水、灌溉,劳动量不小。一天中,我有太多时间在这里度过,如果不是靠路边太近,中午我都要搬张凉床在这里午睡。有树荫更好,没有就日光浴,不舟车劳顿,不翻山越岭,不抛家,不远行,这里就是我的诗与远方。 24节气每个节气都有三候,每候5天,节令转瞬即逝,不由人不珍惜。立夏三候:蝼蝈鸣,蚯蚓出,王瓜生。小满又三候:苦菜秀,靡草死,麦秋至。立夏小满已过,正在奔去芒种、夏至的路上。这些节令大多在这方小天地有所反映,能让我一步一个脚印跟着过日子,不至于踉踉跄跄、稀里糊涂,这是多大的幸运。 午睡起,立于园子边,摘条顶花黄瓜尝一尝,不管阳光多烈,心头时有微凉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