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多忙,每周我都要开车回一趟老家。 回老家的时间,一般安排在周末。平时基本腾不出时间来,每天要上班,到单位就有忙不完的工作,马不停蹄忙到昏头昏脑。每至周末,一想到可以歇歇脚,想到可以回趟老家放松下身心,便有点急不可耐。 回老家,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,就是回到村子里转一转、看一看。老家是个小山村,坐落于朝阳的一面山坡之上。小时候,觉得村子里那几座年代久远的老宅院,3层的楼房,雕梁画栋,庭院深深,齐整而又高大,跟电视机里演的宫殿差不多。村上白发苍苍的老者,也常用“深宅大院”来指说那些老宅院。而今走在村子里,那些老房子似乎没当年那么高了,老街也变窄了,圪洞(胡同)也能一眼望到尽头了,甚至那些老槐树、老榆树似乎也变矮了,按理说,它们应该是越长越高的啊! 读完小学我就离开了村子,一路读书十多年,后来又在外边参加了工作,与村子是聚少离多,其间虽然也曾偶尔回过几次家,但都是回也匆匆离也匆匆,根本无暇也无心认真看看养育我十多年的村子,所以,我对村子的印象,更多还是停留在十一二岁孩童时代那个阶段。 有时,我会叫上父亲一起去村里转转。父子二人漫步在那些老街老巷里,父亲会指着那些老宅院,讲些盛衰荣辱的陈年旧事。小时候,这些老宅院里挤挤挨挨住满了人,人声扰攘,充满烟火气;如今,人去屋空,庭院里长满荒草,房子变得破败不堪。讲来讲去,讲到最后,父亲常常是几声叹息。 回老家,其实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看望父母。父母亲都已是年逾七旬的白发老人,母亲更是长年生病,走起路来步履蹒跚。每次回家,看到父母亲身体尚好,悬了一周的心便再次落到心底。 原本想着把父母亲接到城里来住,守在身边,便于照顾,可好说歹说,老人怎么都不肯离开住了一辈子的村庄。他们说,住在单元楼里不接地气,心慌。 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。退休以后,他把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门前那块菜地上,春种、夏管、秋收、冬藏,一年四季,忙忙碌碌。每次回家,他都在忙着。我常坐在门口的门墩上,看父亲在菜园里忙来忙去,夏天看他拿两根筷子给长势旺盛的蔬菜捉虫,冬天看他在菜园里打地窖,窖藏那些他种出来的大白菜、土豆和红薯。 母亲却是沉不住气的人,好热闹,喜欢讲话。她同我一样,手拿拐杖,坐在门墩上;所不同的是,我只看不说,母亲是边看边说,她不停地说着话,有时是在指挥父亲做东做西,有时是在批评父亲没有按她的要求来做。大多数情况下,父亲沉默以对,被说急了的时候,偶尔也会反驳几句,母亲自然接受不了,两个人便会高一声低一声地吵上几句。多年观察下来,我发现,他们的争吵,其实是他们之间一种独特的说话和交流方式,有时,他们吵着吵着就会出现笑场。 偶尔,我也会和父亲顺着山坡往上走,一直走到西村边的岭上,看层层叠叠的梯田绵延至与远山相接,看远处的高铁在落日余晖里箭一般倏忽来去。 回老家,更多时候是为了放空自己,偶尔有时是工作中遭遇挫折为了疗伤。不管是放空,还是疗伤,在村子里转上那么几圈,看看那些老宅院,摸摸那些石狮子、石门墩,又或者坐在我家门墩上,看着父亲在菜园子里忙活,看着父亲和母亲为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拌嘴,一切的烦恼和不快瞬间便会烟消云散,慌乱得没着没落的心立马便安静下来。 刚刚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家乔叶,曾在她的长篇新作《宝水》中写道:“什么是老家?老家就是这么一个地方,在世的老人在那里生活,等着我们回去。去世的老人在那里安息,等着我们回去。所谓老家,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啊。” 诚哉斯言!于我而言,老家就是我的祖先、我的爷爷奶奶安息的地方,就是父母亲等着我回去的地方,就是一个可以让我浮躁的心情瞬间得以平静的神奇地方!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