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花一开,夏天就来了。 关于槐花我想说几句话。不知道这是不是汪曾祺先生的诗句,或者是他的题画句子——“槐花小院静无尘”,这句子真是清丽干净,让人可以做两种想象,一是可以想汪先生是在写树上的槐花,二是可以想汪先生是在写地上的槐花,但到底是写哪种?你可以自己去想。关于这句子是不是汪先生的,你也可以自己去查证。 总之,槐花是好看的,白之中有那么一点点微绿,像雪又要比雪好看。这是其一。其二是槐花可以吃,乡下的老太太们几乎都会做蒸槐花“拨烂子”,好像是这么三个字,山西人都爱这么称呼这种饭食。把从树上摘取的槐花先洗干净,用干面粉拌一拌上笼直接蒸,屋子里能闻到槐花的香气时,这个饭就好了。这种简单的饭食也不用配什么菜,捣点新大蒜的蒜泥,再在蒜泥里倒点酱油就可以了,有条件的还可以在里边倒那么一点香油。这不能叫作什么菜,但要比菜好,我以为新蒜怎么吃都是好的,槐花一开,端午节也就该来了,煮粽子的时候要同时在锅里煮鸡蛋和新下来的大蒜,新大蒜要整头整头地煮,这样一来,它们的味道还真不好说——是一种十分复杂的味道,也可以说这是端午节的味道,因为平时人们从不会这么做,好像是,一年也就这么做一回。新蒜下来的时候每年也就那么几天。塑料大棚里边的大蒜一年四季都有,但那不能算数,只有地里的新蒜才好,因为它受到了天地之间风霜雨露的滋润。其三,槐花可以做一种国画的颜料,画国画的人都把这种颜色直接叫作“槐绿”,但这种颜料怎么做我却说不来,总之是a要趁槐花还没开的时候把它采下来,没开的槐花叫“槐米”,其实它一点也不像米,但为什么叫“槐米”也让人说不来。做一点点颜色要采许多许多的槐米,这可真是一件麻烦事,槐米采下来然后再挤取它里边的汁液,但还要在挤取的汁液里再加些什么?我同样还是说不上来,虽然钱松岩先生在他的《砚边点滴》里说过,但我记不清。各种的国画颜料,我只做过赭石,也去山上采过赭石,雁门关一带的山上出好赭石。赭石是一味中药,中医大夫开方子写到赭石时总爱写“代赭”,雁门关离山西的代县不远,或者它就隶属于代县,这要问一下作家杨遥,因为他就是那地方的人,杨遥的短篇小说写得很好,酒也喝得好,人也好。一张脸是圆的,笑起来,更圆。 关于槐花,我还想说一句的是,采槐花都要有那么一个长竿子,一头有那么一个钩,槐树长刺,枝枝杈杈上满是刺,谁都不敢爬,也从没见过有人爬。在北方,槐树一般都不往院子里种,要种也只会在院子外边,这么一来,汪先生的那句诗的问题就来了,槐花小院?那槐花是开在院里还是院外?但起码有一点我认为这不是在写山西,山西人从不在院子里种槐树,为什么,说不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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