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公是个农民,不识字,生于1917年,一米八几的大个子,生得身躯凛凛、相貌堂堂,浑身似乎总有使不完的力气,人也闲不住,春耕、夏耘、秋收、冬藏四季不失农时,每天吃罢晌午饭打个盹就去山沟里开荒,坡上种果树、坡下种蓖麻、河滩旁种菜、石头垒的梯田种粮食,有土的地方,哪怕边角旮旯都能种瓜点豆。晚上睡到后半夜就牵着狗出去猎獾、打兔子,小溪尽头的河里下网捞鱼逮虾,一年365天,厨房瓦罐里的肉总也不断顿。听母亲说,即便是3年自然灾害期间,家里也从来没有缺过粮食。在外公的眼里,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。 晋南大都是靠天吃饭的,所以,每当久旱无雨,外公都要骂天,中国的神仙体系里他从玉皇大帝到四海龙王,从西天佛祖到元始天尊,连并不主管这项工作的送子娘娘也骂,依他老人家的逻辑,既然都是神仙,就该有这个觉悟,做神仙不为老百姓办事就不对。偶有及时雨,他就逼着外婆做供品祭拜,老爷子认为做人得知恩图报,但具体的磕头烧香他却不参加,因为他是共产党员,这是外公的原则。 外公在抗战中救助过一名八路军高级将领,后来其还曾派人来找过外公,但外公对此事绝口不提,直到临谢世前,让母亲把一个牛皮夹子拿给他看的时候,我才从旁边瞄了一眼,是一张大人物的老照片和他的亲笔信。外公让母亲把这些都烧掉,他说:“做事要凭良心,做人要有骨气!”这是外公的原则。 每年清明节,我和母亲除了给外公外婆扫墓以外,还给旁边一座无名坟予以祭奠,根据母亲的讲述:大概是1942年农历三月,围绕稷王山一带阻击日寇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,外公发现门前小溪趴着一位身穿八路军衣服的战士已经牺牲。当时,在这一带活动的部队已经撤走,外公给这位战士简单擦拭整理后,埋葬在溪前地垄旁。后来战士所在部队的抗日事迹,因其将领的原因在当地讳莫如深。外公总念叨牺牲的战士孤苦飘零,每逢清明,都会用他的方式予以祭奠。在他老人家看来,不管什么原因,当年这支队伍抗日打鬼子不含糊,就值得纪念。这,也是外公的原则。 外公是个有原则的人,他的这些优良品格,影响了母亲,进而影响了我。我想,好的家风就需要一代代传承! |